close

 

「媽媽,帶我去跨年!」

時序進入200912月的最後三天,就讀小二的孩子每天放學回家就會發出「天真又認真」的要求,希望我能在1231當天晚上帶他去「跨年」。對於孩子的要求,我著實覺得又好笑又驚訝。才小二的孩子呢,懂什麼「跨年」?

待我細問孩子心中對於跨年的想像從何而生,發現他是因為聽班上小朋友轉述,今年在高雄夢時代將有熱鬧的跨年晚會,所以他也很想「參一腳」「湊熱鬧」。對於小孩而言,參加跨年晚會就如同小型同樂會、逛夜市或看煙火,快樂又單純;但對於大人而言,參加跨年晚會就如同巨型運動會、擠兌或逃難,簡直是複雜加疲累。不同世代對於同一件事的看法和觀感不同,往往也因角色、位置和視野的不同。為何長大後的快樂不可多得,也大多因為看得太多而了然。

孩子們會互相轉傳訊息是很正常的事;但耐人尋味的是,在互相轉傳訊息的同時,也會型塑出一種童年的文化,而這些童年文化顯然受到大人、媒體或商業的強烈影響。如果看過電視頻道中「童盟會」的孩子以超齡的打扮大跳國標舞、或以成熟的語調摹仿大人演唱充滿苦情或江湖味的台語歌或日本演歌,那麼對於小二的孩子要求去跨年似乎也不必太驚訝。

身為五年級生的我,小時後對於元旦的印象是家家戶戶掛國旗、報紙上充滿宣示意義的元首公告和放假一天,以及長大後負笈北上參加總統府前的升旗典禮,跨年的意義總繫於國運、社會生計和嚴肅的意義。對於這幾年興起的「跨年」新名詞,以及越來越盛大的各地跨年晚會或大型活動,雖然充滿歡樂氣氛,但自己的回應極為淡漠。因為對於學術界的「勞工朋友」而言,12月底正是學期末繁忙、許多研討會和評鑑活動舉辦,以及每年繳交國科會計畫的截止日。每年匆忙趕完計畫上傳繳交後,往往正是頭昏眼花、身心俱疲之時,那還有什麼多餘的力氣去跨年?此外,各地跨年晚會的舉辦和參與,大多以年輕人和演唱會為主要訴求,於是我們似乎看到墾丁春吶或貢寮海洋音樂祭的商業性形式翻版在全台不斷出現,跨年晚會在偶像明星跑場和歡樂的熱鬧氛圍中,煙火越來越聲勢驚人和燦爛美麗,但活動的內在精神卻似乎是越來越稀薄。

跨年活動其實是一種文化、視覺和意識的感染。全球跨年的慶祝,尤其透過大眾媒體的現場轉播和再現,透過切割畫面的同時呈現,讓跨年成為一種現代感的共同儀式。不同國家地區、數以萬計的人們走出各自的家戶,在各地的廣場聚集觀看音樂演出或參與活動,在共同的時間點上倒數計時和互相祝福。跨年活動宛如一種全球化的共同展演和競爭,我們不只看到當地的跨年活動,也看到全球各大洲主要國家和城市的跨年活動。而值得注意的是,各地的跨年活動竟然越來越相似,使得跨年轉播宛如全球煙火競技大賽。

當然,跨年晚會並不只是歡樂,也負載許多的符碼和意義。對地方政府或主辦財團而言,可藉機拼名聲、搏版面;對年輕人而言,可藉機享受免費演唱會或全民運動會;對於跨年晚會的周邊商家而言,可藉機猛撈一筆;對於當紅的年輕偶像或急欲成名的小咖而言,可藉機露臉和提升人氣;對於流行文化或商品廣告而言,更是一個絕佳的展現舞台。但另一方面,負面的影響也同時產生:大量遺留的垃圾、混亂的交通、污染的空氣以及一種逐漸形成的文化心態。在歡樂之餘必須反問的是:在面對一個新的年份時,亢奮多於省思、消費多於感恩、浮誇多於真實,這些都是好的發展嗎?

跨年,跨越的是時間,時間雖有其共同性和公共性,但也有其個殊性。對於每一個生活於大千世界的男男女女或大人小孩而言,每一時刻都有不同的生命狀態和情境問題,面對新舊交替的時間點,都站在不同的生命位置上以不同的思維來回應。處於現代生活的人們,究竟以怎樣的活動和思維賦予一個特殊的日期或時刻?跨年,除了聚餐、狂歡派對、晚會和煙火外,還有那些其它的可能?

如果你問我,2009年的最後一晚,我和孩子究竟做了什麼?

我們比平常早回家,在家吃了一頓家常的晚餐。看晚間新聞,約略了解各地跨年晚會的人潮和表演片段;觀看公共電視台的「自然大事件」,了解地球暖化與北極四季變化、北極融冰對於北極熊的生活影響,孩子深切感受到北極熊的可愛和無奈。然後再觀看「郎朗.狂想」慈善音樂會,當聽到阿里山山美國小的小朋友在國際知名鋼琴家的伴奏下緩緩唱出「高山青、澗水藍」時,令人有莫名的感動。

更超越地看,每一個日子、每一個時刻其實都是嶄新的;每一段逝去的時光都以某種形式和意義存留在回憶中,新舊往往連續、交疊、互為映照。對於新舊交替、對於彼此的祝福、對於生命美好事物的追求,跨年活動究竟可以回應多少?跨年的活動和態度,也正顯示我們對於生命和時間究竟如何對待。或許走向邊緣、走向世界、以及走向自己的生命深處,我們才會真正懂得時間的意義和跨越的可能。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ETCO 的頭像
    ETCO

    台灣教育與文化觀察

    ETC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